行動研究的現象學觀點

何亭嫻

     近年來,「在地化」的觀念與運動不斷深耕…行政院文建會於民國83年推出「社區總體營造」口號;加上本土化課程改革的教改思潮運作,社區總體營造、社區學校化、學校社區化、鄉土教育、學校本位課程、課程統整等一時蔚為主流且時髦的名詞,學校教育與社區連結的重要性便醞然而生─黃武雄指出,教改的落實必須回歸到知識的本質,即知識必須要回到學生的經驗世界與生活世界;李遠哲認為,如果台灣的社會不健全,台灣的教育改革與社會重建絕對無法落實;而社區總體營造的落實,正是社會永續發展的基礎;文建會主委陳其南在《社區有教室》一書的專文推薦序裡提到,市民社會的理想必須從社區公民參與意識的建立開始,而近年全球化的趨勢相對帶來在地化的需求,「全球思考、在地行動」(think globallyact locally)成為流行口號亦使地方社區成為新焦點,時興的「文化研究」強調空間、地方認同(local identity)與差異的重要性,地方社區的角色獲得一種後現代的啟示,人門亦開始思考教育的本質,強調在地學習甚至強調終身學習才是社區營造的前提。

    然而,在教改強調「由下而上」増權賦能的模式下,教師被賦予更大的專業自主權,但卻也扛下了教改的重擔,甚而強調教師的專業再發展、教師即行動研究者的角色。余安邦在《社區有教室》書中,用詮釋現象學的角度,進行行動研究之後設分析,即用現象學的觀點,來理解行動研究法本身及教師角色,筆者認為頗有趣,在此做些摘要式的分享:

 

1.      行動研究的基本態度:非對象化 研究者在做觀察、紀錄與反省的同時,研究者本身必然是處於其所在的社會文化的涉入狀態,研究者不能將其經驗「對象化」,研究者無法獨立於研究情境之外,因此在社區有教室的課程發展方案中,課程、教學或學習主體非實在的物品,而須被視為敏感於情境脈絡、互動形式、創新可能、情感負載與時時間過程的現象。

2.      行動研究的切入方式:思索、傾聽語言說 海德格認為,人們寓居於語言之中,無法離開語言來考察語言,因語言將事物勾聯在一起,並因此種關聯,開放出一個人們寓居於其中的地帶。Altrichter(1999)將行動研究方成四階段:

 


A.尋求一個起點 B.釐清情境 C.發展一個策略並放入實踐中 D.公開教師知識

     A階段,人們成為探問者,藉由思索、傾聽語言說的方式,在不同的說明和資訊間 (破碎的、矛盾的事件經驗所紀錄下來的資料) 建立一個新的關聯形式,以便「釐清情境」,釐清的結果非某一事件或事物的重現,而是一種新意的理解,形成新理解用以改善社會情境中的行動品質,釐清情境過程中,參與者不能只是單一教師,尚須包含相關學習領域的教師群、學生以及社區人士等等,獲得彼此在一起的一體感,互相學習、調適、公開知識,創造非扭曲的溝通、發展同理心理解,解構(師與生/國家機器與人民)間的權力關係,促進真正課程的互動與對話,此類型的參與即社區總體營造。

3.      行動研究的內涵:置身所在、時間與空間 「置身所在」(包含過去、未來與現在的時間性)與理解活動有關,根據海德格對人的存在分析,理解並非指人的心靈認知,而是人之所以為人最根本且持續不斷的存在性活動;康德在其認識論中指出「空間」和「時間」是所有知識的範疇,即知識必然會與形成此種知識的研究者所處脈絡發生關聯,而研究者對所處社會情境脈絡的理解亦是對時間和空間的理解,行動研究日誌應紀錄下的脈絡性資料則包括時間、地點、參與者、研究地點和其它看起來可能對研究是重要的事,且須迅速辨識自己的位置和立場並紀錄之。

4.      行動研究的紀錄內容:現象學的現象 現象學的「現象」指的是:「那個事物被照亮的場、但又同時隱匿了它自身」。「置身所在」正有著這種使事物在其中得以被理解,但又隱匿於人們察覺之外的特質,這種隱匿特質的揭露,需透過「詮釋」,即行動研究的切入方式,思索、傾聽語言說,藉由紀錄,例如對不能全然了解的、衝突的、倫理不確定的,或是使自己的行為陷入一種惡性循環的紀錄,創造一種內省性的方法─「深度反應」(in-deep-reflection),使研究者獲得這些「隱而不宣的知識」。陳惠邦(2003年)亦指出,教育行動研究的成果包括內隱的專業成長以及外顯的實務改善(教學技術與方法的改善)。行動研究的紀錄方法則有「描述性紀錄」和負有詮釋任務的「解釋性紀錄」,後者又包括「理論性的摘記」、「方法論的摘記」與「規劃性的摘記」。

5.      行動研究的結果:多文本 公開知識時常發現,同一個事件常會有不同的解釋和發展策略,這並非詮釋方法的缺失,反而幫我們去呈現「置身所在」作為一種現象學的現象的重要特徵,標示著「在世存有」展現在時間和空間的種種可能性。當一個言談被寫下來,與其產生時的時空距離反而更讓我們看到它自身,從言談的詮釋中所獲得的,非說話者當時的心裡或外在環境,而是由文本本身所開展出來的寓居於世的籌畫整體。該知識的有效性與否,非依據其與事實相符的程度來檢測,它反而是特定生活場景中存在的可能樣態之顯現,使人們自己如何過生活,並進一步察覺限制與其他可能性。

 

運用具有「反身探問」性質的行動研究來進行「社區有教室」課程,即是把所有人 (師生、家長、社區人士等) 放在鏡子前面,不但重新認識我,也看見我周圍的世界,這面鏡子是「生活實踐」,即梅洛龐蒂之「存有進駐世界」的概念。

整體課程是集體創作的結果,是動態的、非線性的,企圖改變被主流的、霸權文化的「高位知識」(固定的套裝知識)所宰制的社會與文化,強調「低位知識」的並重,抱持「進駐世界」的態度,透過「生活實踐」,再確認與重構社區的歷史、空間,亦由於公民意識的提昇,人們發現自己原來失落於社區已久,藉此重建人與社區(天地人神)的疏離關係(社區總體營造的終極關懷)。

教師是社區的一份子,在社區裡食、衣、住、行、傾聽著儀式對社區集體認同感的召喚,教師對社區不僅是利用、支配它,而應「棲居」(dwelling)於社區中,在社區中「停留」(stay)、「觀想」(watch),與社區的「天、地、人、神」合一,教師於「置身所在」的社區中,如此「棲居」於社區、感同身受,對社區人們的行動背後所隱含的「情境」與「任務」就不會冷眼旁觀,而會更積極的去「栽培」,確認、發現與重建社區。

 

參考文獻

余安邦(2002)。社區有教室,臺北:遠流。

陳惠邦(2003)。教育行動研究,臺北:師大書苑。

劉大和、陳泰佑(2004 讓社區造景不再是包袱─社區總體營造十年淺談創意元素。檢索日期:2006626日,取自:http://home.kimo.com.tw/liutaho/articles/elite/LiuTaHo/2004060901.htm#2